八十九 快雪时晴-《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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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眼望去,洞庭湖万倾烟波仍然白雾迷茫,四周城廓相连,天地间一片静寂与雪白,间杂着君山的若干廓影,整个世界犹如一幅巨幅的水墨写意画。让韩然一下停步不前,甚至忘记了周身的疼痛,天地的冰寒,完全进入了这秀绝天下的景色之中。

    雪一停,这码头不知从何处忽然钻出了很多人来,几艘泊岸的货船上那些避雪的劳力商贾亦开始活动起来。扛包的,推车的,来来往往,熙熙攘攘,尽管天寒地冻,苦力们的身上和韩然一样单薄,为着生存而努力工作着。

    在风雪中孤单行路的韩然,忽然间看到这么多人,还真有点温暖的感觉。从离开潭州开始,他几乎就从没有遇到过像样的集镇。更不用说这样热闹的都市。现在只是城边,又是雪后,已经是如此热闹光景,到了城内,想来应该更加热闹。看来与金宋双方的交战,洞庭湖边乱民的举事,并没有太多的影响到这里。

    然而当韩然再朝前行前数步,就已经看见进西门城楼的唯一城门处,还是有大量的官兵在把守着,仔细地审查着进出的每一个人,甚至连刚刚从船下运下的物事,都要再度检查一次,想来是方才的大雪影响的缘故,现在城门重开,众人进出的速度非常缓慢,已经排成了一条长达数十米的人龙。

    韩然倒也不急着入城,见队伍如此之长,倒也懒得去和这些民众相挤,一个人静静站在码头上,看着这难得一见的雪后江面景色。

    “水天一色,岁月无边!”想起李白对岳阳楼风光的评价,韩然不由感叹这伟大诗人的无比才情,只是如此简单的八个字,已经写尽了别人穷其辞也无法形容的美。

    沉醉美景之中,韩然只恨风景如画,自己却形容潦倒,否则沐浴更衣罢,烧上炭火,和三五良朋知已围坐火炉,烤上肉串,温酒赏雪,那更是人间无比享受了。

    正在遐想之际,韩然忽然感觉到码头上莫名的多了许多人,回头打量之下,却见就在自己沉醉雪景之中时,已经有许多车马停靠在了码头。下来的却是各色不同人等,年纪互有高低,相貌各有不同,甚至从打扮来看,有官有商,还有许多武人。

    不过这群人也有些共同之处,都是男子,而且穿着都很华丽,比之方才那些破衫烂衣的苦力,宛若天壤之别。

    这群身着华服的男子,似乎大部分人是互相结识的,下得车马来后,三五成群地朝韩然所站的码头处挤站过来。似乎是要在码头迎接什么人,他们一边走还一边攀谈着,脸上都露着兴奋的神情,似乎心情都很忐忑。

    其中一个胖脸的家伙,在走过韩然身边时,忽然朝韩然呼骂道:“死要饭的,怎么这儿也有,赶紧给我滚开!”另一人道:“可不就是,听闻简美人向有洁癖,这次又是初来咱们岳州,要是一上岸就看见这么肮脏的乞丐,岂不是大煞风景,让我们脸上无光。”其余人连忙附合道:“可不就是,要饭的,赶紧滚开!”

    韩然脸色微变,暗想原来你们这么多男人云集于此,却是等候一个叫什么简美人的,只听这名字,整一个青楼女子。

    唯有一年轻男子忽然笑道:“非也,非也!简美人喜好整洁是实,不过素闻她为人温和柔雅,对富商乞丐一向不分贵贱,一视同仁,看来众位对她的了解还远远不够呀!”

    韩然朝说话的这人看去,却是一年轻俊郎的公子哥儿,此人一看即知非常自恋,要风度不要温度那种,尽管已是寒冬,却仍穿着轻衫,把他那健美伟岸的身材尽展无遣,头上也不似大部分人一样戴着冠帽,只是用一根黄绸轻轻挽住了长发,任江风吹荡之下,长发轻扬,衣袂翻飞,还真给人一种秀逸出凡的感觉。

    先前那骂韩然的胖脸公子朝俊郎青年哼哼道:“贾公子,别说得你好象跟她很熟悉似的,你就别吹了,咱们还不都是一样,仰慕其人,却空不得见。”

    贾公子微笑道:“不敢,不敢,自秀还真和双成略有些交情。犹记旧都还在之时,双成在汴京施物于众,自秀亦送黄金百两,共行善举。双成为表谢意,还相约在下小酌相谈,共话诗词,此情此景,虽经年仍铭心呀!”

    胖脸公子不屑道:“双成,双成,人家的小名儿你也叫得这么亲热。贾公子可真阔气,花了黄金百两,只为搏美女一笑,就是不知简美人是否早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韩然心下嘀咕,暗暗笑道:“看来这贾公子还真人如其名,果然够自恋,连名字也叫贾自秀。只是他们口中的那简美人,却叫什么双成,是叫简双成吗?感觉听起来怪怪的。”

    贾自秀那里会与时俱进胖脸公子,微微耸肩,讥笑道:“你就慢慢的羡慕吧。”说着转过身来,对着木立着的韩然扫了一眼,道:“黄公子不是叫你走开吗?你还傻愣着干嘛!”

    韩然心下笑笑,暗想刚才见你如此说话,还以为你尚算不俗,原来也是个以貌取人之俗物。当下慢步走开,毕竟韩然初来此地,根本不想惹事生非的。何况自己早饿得一踏糊涂,找点吃的东西才是正道。什么美人,听着就烦!

    韩然走出码头,看见排队进城的队伍似乎比之方才少了些,正在犹疑要不要跟上。忽然身边有人朝他道:“这位兄弟,看来你也好色嘛!这消息才刚刚传开,你就冒雪而来了。”

    韩然愣了一下,回头一望,却是一同样衣裳褴褛,脸上污浊不堪,头发油结,比之自己更加不如的一年轻乞丐在对自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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