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世界尽头【26】-《人间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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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恒坐在树干上等着,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手表。

    十几分钟后,郑蔚澜回来了,脸色极差的朝魏恒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正色道:“没有东西。”

    纵使在预料之中,但魏恒还是怔了怔,随后竟如释重负似的叹了口气,道:“真的是他。”

    林子里的尸体不见了,而邢朗的后备箱里却出现一具尸体,并且还有一行刻字——我回来了。

    郑蔚澜不知道魏恒口中的‘他’指的是谁,问道:“警局里的尸体是高星元?”

    魏恒抬眼看着两年前他埋葬尸体的方向,低低道:“不是他还有谁。”

    两股寒流碰撞,形成一道面积不小的龙卷风,卷起一地雪沫,如下了一场新雪般纷纷落下。

    “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当初究竟和他做了什么约定?”

    说着说着,郑蔚澜急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身份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魏恒身上落满被风卷起又落下的细碎的雪沫,眼角眉梢都覆满冰雪,看起来像是一个冰霜做的人,冷冷道:“我帮他承担风险,他把身份还给我。”

    “可这是杀人偿命的风险!你就没想过万一东窗事发,你就是杀人凶手?就像现在,你不就背着高星元的命案在逃吗?!就算人不是你杀的,也是你亲手埋的,你还顶了凶手的身份,你说的清楚吗?!”

    魏恒垂着眼睛,道:“不是他的身份,是我的。”

    他的声音太低了,郑蔚澜没听清,追问:“什么?”

    魏恒猛地抬起眼睛,灼灼的盯着他,咬着牙一字一字道:“他不是魏恒,我才是,我为什么不能拿回自己的身份?”

    “不就是一个名字吗?常念怎么了?魏恒又怎么了?如果你喜欢魏恒这个名字,去改名啊!何必赌上自己的清白!”

    魏恒扶着一颗白桦慢慢站起身,单薄又消瘦的身躯因身体不适而微微佝偻着,似乎随时将被疾风吹倒,但他却站的异常潇肃且坚韧。

    魏恒冷冷的注视着他,自嘲般笑了笑:“清白?那你告诉我,常念清白吗?常明山让我做的那些脏事清白吗?被关在少管所里两年,这种经历清白吗?我和你,我们在卢雨手下跑腿,糊里糊涂的干了多少违法犯罪的事,你还差点被抓进去,很清白吗?呵,好像并不清白。你知道我想要的清白是什么吗?是有一个干净的出身干净的背景,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而不是因为档案不干净,过去不干净,就只能跟在一些地痞流氓身后混他妈的所谓的黑道!这些东西我以前都有,我现在只想拿回我自己的东西,我不会再变回常念,常念已经死了,我现在是魏恒!”

    一个人,两个身份。他在常念的世界里像一条狗一只臭虫一样苟活了十几年,后来他亲手结束了常念的生命,在魏恒的世界里获得新生。

    曾经的他满身秽亵,脏到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自己都厌恶自己,他永远无法在阳光下抬头,只能缩在自己潮湿污秽的世界里,游离在人群之外,像一个异类。就算死了也没有人会在乎他,更没有人会拯救他。

    后来他有机会摆脱过去,以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他没有理由不牢牢抓住。

    直到现在,他都不后悔当初和那个人做交易,他坚信一切都是因为他是魏恒,他才有机会离开银江,才有机会在芜津读研究生,才有机会成为人人口中的‘魏老师’,才有机会遇见邢朗。

    如果他是常念,一切皆没有可能。

    魏恒永远不后悔当初的抉择,他很清楚迟早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到了这一天,他或许会被打回原形,背上杀人凶手的罪名,但是他依旧不后悔。

    因为他曾离开过地狱。

    郑蔚澜气咻咻的坐在树干上,板着脸说:“我不跟你吵,我吵不过你,你也别跟我吵,还是想想现在该怎么办吧。”

    良久,魏恒才坐在他身边,再次拉紧围巾,脸色像是被霜浸透了似的,呈苍凝的冷白色。

    “只能一种可能,他回来了。”

    魏恒道。

    郑蔚澜不解:“回来干嘛?找你拿回身份?”

    魏恒慢慢的点头,又摇头,颓然的闭上眼睛,道:“我不知道,‘魏恒’这个身份已经被他丢弃了,他没有理由再拿回去。就算他成功把高星元的死诬陷在我头上,也无法解释他为什么消失了五年。”

    郑蔚澜埋头不语。

    魏恒看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郑蔚澜皱着眉,道:“难道他把身份还给你,只为了一个高星元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他杀死高星元,肯定有原因……”

    一语未了,魏恒像是忽然被他点醒了似的,猛地站起身,道:“我们回案发现场看看。”

    当初他匆匆忙忙埋葬高星元,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顾及高星元的死因,后来就逃命般离开了银江,竟然一直将高星元的死因忽略到现在。

    回城的路上,魏恒想起他背着高星元的尸体在林子里艰难前行的一幕,前方是深不见底的夜,悬壁下是轰隆隆的江水,身后的攀枝错节的树木拦死了他的去路,他像是走入了一个有进无退的圈套。

    而圈套的开始,就是高星元的尸体。

    高星元住在一所职工宿舍,是父母留给他的一套小房子,父母搬到乡下住,房子留给他照管。他死后,房子就一直闲置着,门上挂着一只暗红色的生满铁锈的锁,防盗门已经被贼卸掉了。

    职工宿舍是一片低矮的六层小楼,残桓破壁,破旧萧条。

    魏恒沿着回忆走到位于西南角的一栋小楼前,钻入昏沉潮湿的楼道,楼道里发散着油腻腻的陈腐味,台阶上也满是黑色的泥垢。

    “403。”

    魏恒朝楼道尽头的门指了指。

    郑蔚澜快步走过去,拿出早备好的铁剪子插到锁头中间,两三下別开了锁头。

    魏恒进去,关上门,看到房间里的陈列,不仅松了一口气。

    想必警察扯掉现场封锁后,高星元的父母也没有刻意打扫过,这里的陈列和布景和当年一模一样。

    只是家具和地板上落了一层厚重的灰尘,空气中漂浮着粉尘和木头发潮的味道。

    “尸体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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