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天师无敌-《锦绣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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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未央叹了口气,从前她也只是怀疑,为什么一向避世隐居的尹天照会突然听了拓跋真的话跑到皇宫里来,据说尹天照精通天象和占卜,难说他不是窥见了拓跋真的天子之命才惟命是从……不,或者两人之中达成了某种交易,这都是她没办法猜测的,因为当年拓跋真连她都没有告诉,这个男人的心思太深了。

    “殿下,尹天照精通天象,这一点,你承认吧?!”

    拓跋玉不以为然,道:“你是说入冬以来一直都没有雪,后来他登台祈雪的事情?那不过是他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李未央笑着摇了摇头,道:“他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也不是陛下所说的神通广大,而是他预测到了下雪的准确时间,所以推说要建祈雪台,故意延迟时间,选择了适当的时间祈雪,这才让陛下对他更加信服了。”

    拓跋玉原本对此人充满了厌恶之情,现在听李未央这样说,不由开始怀疑,这位大师是否真的有预测天象的本事了,谁知李未央还在继续往下说。

    “不仅如此,我听说两个月前,陛下的王美人、陆美人相继怀孕了。”李未央轻声说着,这个消息,还是李敏德告诉她的,可见这个消息在民间引起了多大的轰动,陛下今年都五十岁了,身边的妃嫔们已经有近十年不曾有好消息传出来,现在尹天师进宫后不久就有人怀孕,这其中似乎有某种隐秘的联系。

    拓跋玉显然也是想到了其中的关键,徐徐道:“父皇自从按照尹天照的要求调节身体、崇信道教,又吃了他配制的药物之后,的确是龙精虎猛,频频宠幸后宫妃嫔,其中传出好消息的,还要加上这个月刚刚怀孕的张昭仪。”

    李未央笑道:“所以,尹天师有如此大的本领,陛下怎么能够不信任他?你们反对陛下信道教、吃灵药,可谁才有本事祈一场雨、祈一场雪,为老百姓的农事出出力?你们哪个又有本事,让陛下再生几个儿子?你们不行,可尹天照行,这就是陛下相信他、倚重他的真正原因。”

    “可这个人……”拓跋玉忽然顿了口,脸上浮起抹冷笑,“三哥当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没有用的人,他怎么会送进宫呢。”李未央伸手捻碎了一片落叶,脸上笑容越发温和。

    拓跋玉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我可以送他上西天。”

    李未央笑着看手掌心里躺着的碎叶,“你除掉一个尹天照,拓跋真会送第二个!”

    “那该怎么办?”拓跋玉不由自主问道,他隐约觉得,自己窥探人心的本事,还不及眼前这个少女。但他并不觉得灰心,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用途,他愿意以她的长处,弥补自己的短处,这已是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了。

    李未央吹散了已经成为碎片的落叶,口中缓缓道:“上折子这种事情就不必做了,明日殿下请你的人上一道奏章,就说尹真人功勋卓著,请命为他修建了一座真人府,并请皇帝加授其为礼部尚书,给文官一品服俸,这样陛下定然龙心大悦。”

    拓跋玉不由吃惊道:“还要给他加官进爵?!”其实他的谋臣们早已出过这个主意,只是拓跋玉对鬼神之说向来不喜欢,尤其痛恨尹天照这样的神仙真人,总觉得他们欺世盗名、招摇撞骗,所以一概不许采纳,可是他没想到,如今连李未央都这样说。

    李未央笑了笑,道:“这是第一策,叫以毒攻毒,陛下越是宠信他,你们越是要捧着他,等到将来他从神坛上摔下来,才会粉身碎骨,到时候陛下只会觉得他蒙受皇恩却欺世盗名,犯下滔天之罪,而举荐他的人,也会连带着遭殃!还有第二策,叫祸水东引。这尹天照固然有些神通,但他的炼丹之术却并不成熟,很容易出岔子,所以他每次炼出来的丹药都会让别人先服食,随后才会送给陛下,殿下若是有心,可以从这批丹药上做文章!当然,若是你可以劝服陛下说,既然人是拓跋真献上来的,那么这些丹药就该由三皇子亲自试服,而且还得当面服食才能见得诚心与孝心!,那这场戏就更好看了!最后还有第三策,是个真正釜底抽薪的法子,殿下不懂长生道这方面的事,若想要扶摇直上,就该明白鱼帮水、水帮鱼的道理。尹天照一共有九个高徒,却都才智平庸,只有一个叫做周天寿,论起占卜和天象之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尹天照十分忌惮他,生怕他抢了自己的饭碗,根本不肯带他入宫,依我看,殿下若是能找到这个人,将他送给陛下,用他来取代尹天照,殿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就大不相同,尹天照的死期也不远了。只不过,不管是哪一策,都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殿下必须懂得如何与陛下宠爱的人打交道!”

    拓跋玉第一次摇头:“我实在不屑与这种人为伍!”

    道士之流,相信他们的觉得是天上的真人,不信的人觉得他们招摇撞骗,尤其是尹天照,他不光是炼丹,还让皇帝长期服用一种红心丸,这种药丸中含有中草药、动物肝脏、秋石等成分,最要命的是这药得用少女的月经来做,听起来不可思议而且肮脏恶心,偏偏这药物有春药的功能,而且成效卓著,依靠着这些药物,皇帝才相信他的什么采阴补阳之说,但这些在拓跋玉的眼里,全都是害人的玩意儿!

    李未央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由笑了笑,大概没有一个出身高贵的皇子会看得起这种道士,不要说皇子,恐怕连朝中的官员都对此道深恶痛绝,但拓跋真却不同,他在这一点上要远胜所有人。

    李未央慢慢道:“在讨好陛下这一点上,七殿下做的可不够。”尹天照当年制造红心丸,拓跋真悄悄选大批的少女入宫,许多宫女被催逼月经,用来提炼这种药丸,想也知道,论起狠心毒辣,拓跋真当真是千古罕见了,但正因为如此,皇帝才会觉得他是全天下最孝顺的儿子,最后对他的宠爱远远超过太子、拓跋玉等人,然而皇帝却不知道,拓跋真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朝中做官的道士们,拆除了他们的道观,将所有知情的人都驱逐殆尽!想也知道,他心底和拓跋玉他们一样,都是看不起这些人的,不过是权宜之计耳。

    “殿下,你真的想失去陛下的宠爱与信任吗?”

    “难道仅仅是为了一个尹天照,父皇就会与我离心?”拓跋玉不知李未央为何突然这样说,俊美的脸上在月下显得越发疑惑。

    李未央叹了一口气,却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听说陛下最近睡不安枕,所以总是命皇子们值守,晚上还会送宵夜去,是不是?”

    拓跋玉惊讶于李未央的消息灵通,点了点头。

    李未央舒了一口气,看来皇帝这个习惯一直没有改变,“听闻拓跋真每逢有太监来宣皇帝的旨意,便百般笼络,对待他们如同上宾,而且,每次轮到三皇子值守的那一天,他就在灯下熬夜看折子,通宵达旦,直到天亮再去上朝,这些太监们得了他的好处,自然如实禀报,当然,还会告诉陛下说,其他人在这个时辰都已经上床歇息了,比如七殿下你,哪怕你也熬个通宵在关心朝政,陛下也只会觉得你不堪大用,因为那些太监根本不会像对待拓跋真一样将你的言行真实地反映给陛下,他们只会加倍地诋毁你。”

    拓跋玉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未央,他在陛下身边也有安排人手,可却从来没有传出过这样的消息——

    李未央笑了,笑容在月光下显得十分冷淡:“太监也是人,若是你一直把他们当成普通奴才呼来喝去,他们很容易就会倒戈的,若是殿下对待他们也能像是对待朝中重臣一样,我相信他们是不会轻易为拓跋真所用的。当然,等七殿下得偿心愿之后,这些人或杀或留,全看你的心意。”

    越是细节越是不可以忽略,拓跋玉是知道这一点的,谋士们也不断在提醒他,可没人能想到这样细致的方面,因为所有人骨子里都是看不起阉人的,对他们许以金银就罢了,真要礼贤下士,绝非皇子可以忍受的。

    “所以,殿下还是想想,从今往后改用何种面孔去对这些太监为好。”李未央笑着,提醒道。

    “这些我都记下了。”拓跋玉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同样,他也是个无比骄傲的人,他从前绝不肯做这种事,可现在他意识到了,若是自己不这么做,总有一天拓跋真会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将自己斩尽杀绝!当生存受到威胁的时候,是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那殿下明日应该如何做呢?”李未央试探着看向他,一双古井般的眼睛在月下闪着幽幽的光芒。

    拓跋玉叹了一口气:“我会照你说的,撤回那些让陛下处死尹天照的折子,然后换成给他加官进爵的奏章,并且立刻派人去寻找那周天寿。”

    李未央笑道:“那我等殿下的好消息。”

    拓跋玉凝眸看了李未央一眼,终于笑起来:“你呀——”却不知说什么好,良久,只是轻声道,“后院我多顾及不到,你多保重。”

    他曾经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将来李未央无需担忧,现在才发现自己很多时候都忽略了人心,甚至还要她的提点——他怎么还能信誓旦旦的说今后她再无忧虑呢?

    李未央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温柔一笑:“殿下慢走。”

    拓跋玉一走,便有一个少年从假山里头慢慢走出来,少年天生剑眉斜飞,鬓发如墨,有着清逸的春晓之色,眉目间光华耀倾城,尽管有这夜色为他掩去华美,却依旧让人一时拉不开目光,李未央却见他此刻一身的灰尘,不由失笑:“若不是知道你躲在这通道里,我还真要被你吓死。”

    李敏德皱眉:“这人的暗卫也太无能了,若是别人躲在这里呢?”

    李未央叹气:“除了你谁知道这条密道,少演戏了,你莫非是故意躲在这里好嘲笑人家的?”

    “我哪有。”李敏德撇了撇一旁的赵月,赵月立刻拉了白芷退后十步远。

    李未央回到李家两年以来,就看到李敏德一个劲儿地长个子,现在已经比她还要高,这让她不禁怀疑这小子吃了什么,再加上他比女人还要漂亮十分,更让她懊恼,若是自己有这小子一半的漂亮,做什么都会事半功倍了。她皱皱眉,道:“现在李长乐已经不是大历第一美人了吧。”

    李敏德没想到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略有惊异。

    李未央笑道:“每次你上街都会捧回来一大堆玉佩香囊,羡慕死我了,李长乐这个第一美人的称号也该早点让出来给你。”

    李敏德略微冷汗,道:“男子长得那么漂亮做什么。”

    李未央笑了:“不管是男是女,有张出众的脸,看着都让人赏心悦目,有什么不好。”

    李敏德不开口了,李未央一瞧就知道他是生气了,不由上去戳了戳他的脸,道:“怎么这么容易生气!说正经事吧,你刚才在假山后面偷听,可有什么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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