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镜像(32)-《心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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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名叫邹鸣,清秀白净,穿着昂贵的衣服,但他轻而易举地认出——站在自己对面的人是刘展飞!

    展飞没有死!展飞回来了!

    和刘展飞一同回来的,还有刘旭晨的骨灰。

    他们在刘家挖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坑,将骨灰盒埋了进去。

    刘展飞平静地讲起这些年的经历,还有刘旭晨的死因,最后轻声说:“我要报仇。”

    他站起来,与刘展飞双手交握,毫不犹豫,“展飞,我帮你。”

    从决定“帮忙”的一刻起,他就已经下定决心——帮你报仇,也护你周全。

    活着没有什么意义,如果不是刘展飞在悬崖边挽留下他,如果不是刘旭晨杀死了钱毛江,他恐怕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庸庸碌碌多活这么多年,能够帮唯一的朋友报仇,顺道让洛观村虚伪的众人自食其果,大概是他人生里唯一有意义的事。

    刘展飞的计划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难,但要在众目睽睽下烧死周良佳三人,风险实在是太大。

    他劝刘展飞换其他的方式,同样是烧死,去废弃的村小烧也不错,在虚鹿山东侧的秘密基地烧也不错。

    可刘展飞执意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焚烧那三人,说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复仇。

    他没有再提出异议,与刘展飞保持着不为人知的联系,尽力满足刘展飞的各种要求。

    这几年,他偶尔能感到“活着”的真实感了——自己不再是一具得过且过的行尸走肉,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有“理想”的、活生生的人!

    但讽刺的是,只有在策划别人的死亡时,才有这种感觉。

    有一次,他去洛城,刘展飞带他四处走走看看,经过一家店时,买了个小玩意儿送给他。

    那个小玩意儿,是他们用于联络的游戏里的角色挂坠。

    他游戏玩得差,也不喜欢这些东西,但刘展飞送给他了,他便带在身上。

    挂坠是什么时候丢的、丢在哪里了,他都不知道。

    他与刘展飞唯一一次分歧产生在钱宝田要盖红房子的时候。

    他联系到刘展飞,告知刘家的地要被人拿去建房子。

    得知那是一栋什么样的房子后,刘展飞却很高兴:“童话小木屋?那很好啊,漂亮又有人气,我哥肯定喜欢。就把它当做一个华丽的墓碑好了。不用担心,那种装饰用的房子顶多在地里打几个浅桩,骨灰盒埋得深,没人会发现。”

    他觉得这样不对,不应该这样。

    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万一骨灰盒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而且游客是无辜的,他们不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在“坟墓”里买的旅行纪念品带回家。

    赶在钱宝田动工之前,他悄悄将骨灰盒挖了出来,没有知会刘展飞,独自一人将骨灰盒埋在废弃村小教学楼西侧。

    那里是整个洛观村最安全的地方。

    两年时间一晃而过,就在他们制定了一个个计划,又否定掉一个个计划时,一个叫袁菲菲的女人来到洛观村。

    这个懦弱又狠毒的女人,居然想烧死小孩。

    小孩罪孽深重,但大人就一定无辜?

    小孩骗了大人,他们就活该被烧死?

    那大人做错了事呢?是不是该下十八层地狱?

    他发现,袁菲菲居然是周良佳的朋友。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刘展飞本想亲自与袁菲菲接触,但他抢在前面。

    所有的风险,他都替刘展飞承担。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袁菲菲将周良佳、范淼、盛飞翔引到他与刘展飞曾经的秘密基地,就像当年他与刘展飞将钱毛江引到村小一样。

    他提前支开了刘展飞,让刘展飞去准备助燃物。除了他,袁菲菲谁也没有看见。

    他打晕了三个将死的人,对他们使用了刘展飞早已准备好的麻醉药。他特意问过,这药叫什么名字。刘展飞说,叫七氟烷。他将这三个字牢牢记住。

    本来,他想亲自布置助燃物、亲自点火,但是刘展飞不答应。

    他只得告诉自己——没事,一切罪行都是我犯下的。

    周良佳三人被烧死时,他已经回到家中。这里要毁了,旭晨哥的仇也报了,看着惊慌失措的人群,他开心地想。

    开心得笑了起来,开心得哼起了哀乐。

    其实,他是存着一丝侥幸的——如果这次来的警察和十年前来的一样没用,那他与刘展飞做的事就不会被察觉到,他就不用站出来顶罪了。他还可以像当初对刘旭晨承诺地那样,继续保护、照顾刘展飞。

    但来的警察里,有一人叫花崇,还有一人叫柳至秦。他们似乎是很厉害的人物。他逐渐明白,自己和刘展飞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查出真相。

    杀了人,总该有人付出代价。

    这个人应该是他。

    他有作案动机,也有作案的时间。最重要的是,袁菲菲这个关键证人,只认识他,而没有听说过“刘展飞”和“邹鸣”这两个名字。

    自己可以保护刘展飞。刘展飞那么聪明,一定不会犯傻自投罗网。

    可他没有想到,转移刘旭晨的骨灰盒成了最大的“败笔”。

    他听到刘展飞的嘶吼,一声又一声,将伪装多年的面目撕得鲜血淋漓。

    他紧贴着墙壁蹲下,双手用力堵住耳朵,但仍旧听见了刘展飞的喊叫——

    “啊!啊!啊!”

    他更咽出声,渐渐意识到,自己被那两个警察骗了。

    渐渐意识到,自己保护不了刘展飞,也守不住承诺。

    ?

    钱宝田的骂声那么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刀一般戳在邹鸣心里。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冷静几乎消逝得无影无踪,脑中仅剩下一个认知——哥哥的骨灰盒丢了!

    怎么会不见?地坑里怎么会什么都没有?不可能啊!自己明明将骨灰盒好好埋起来了!钱闯江明明说过钱宝田搭房子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谁拿走了哥哥的骨灰盒?拿到哪里去了?

    哥哥现在在哪里?

    他发狂地冲撞着警室的门,像重伤的野兽一般咆哮。他已经顾不得警室里装有摄像头,顾不得自己是被警方紧盯的嫌疑人。此时此刻,他只想奔去红房子,看看骨灰盒到底在不在坑中。

    如果真的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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