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围剿(17)-《心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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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后的一切理由,其实都是给自己脱罪的借口。

    卢非脸色一白,脱口而出:“反正不是我的责任,我那时只是一个保安,换不换玻璃轮不到我做主。”

    花崇目光有些冷,卢非咽了咽唾沫,明白自己刚才很失态,调整语气继续说:“出事的时候是晚上,狂风暴雨的,那块有问题的玻璃被刮下来了,下面正好有人。就……就是那个受害者,叫满,满什么来着。”

    时隔五年,受害者的名字都已经被淡忘了。

    花崇来之前看过柳至秦查到的信息,提醒道:“满潇成,26岁,出租车司机。”

    “对,对,满,满潇成。”卢非尴尬地笑了两声,“当时不归我值班,我和一些同事在东区打牌,听见一声巨响,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过了大概半分钟吧,才有人说——糟了!肯定是5号楼的玻璃掉下来了!”

    卢非停顿片刻,脸上的肌肉不停耸动,显然不大愿意想起那血腥的一幕。

    花崇点了根烟,“你们没有想到,玻璃砸到了人。”

    “那时已经半夜2点多了啊,又下着那么大的雨!白天那一块儿都没人经过,晚上怎么可能有人过去?”卢非直叹息,“我和几个同事马上赶过去查看情况,另一些人联系领导和建材公司、开发商。哎!到了5号楼,我们才看到……那人已经被砸得不像人了!一地的碎玻璃,到处都是血,那么大的雨都冲不掉血腥味!最惨的是,他好像还有一口气,还在叫唤,可能,可能是想呼救吧。我们马上叫了120,他,他是在医院走的。”

    “你们不是拉了安全警示带吗?照理说,只要看到警示带,正常人都会绕道走。”

    “拉是拉了,但是风太大了啊。以前也下雨,但没刮过这么厉害的风,安全警示带全都给吹散了。我估计那个小伙子走过去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警示带。他是从西区的1号门进来的,如果不进来,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对于这场事故,媒体当年曾经报道过,但内容单一,且重点集中在高空坠物本身,加上“金兰家园”的开发商财大气粗,以广告投放作为威胁,硬是将报道规模压制到了最小。

    当时花崇刚从西北回来,没有立即返回岗位,依稀记得哪个小区的确出了高空坠物砸死人的事,但印象并不深刻。

    直到现在,才对事故有了大致了解。

    去派出所当然也能查到事故的细节,但他更愿意先听听目击者的声音。

    至于派出所那边,自有柳至秦负责。

    “满潇成不住在‘金兰家园’,为什么会在半夜2点出现在5号楼下面?”花崇问。

    卢非这回犹豫了很久,“你是警察,我才说,要换个人,我肯定不说!”

    花崇点点头。

    “这个出租车司机心地很善良。但善良的人往往没有好报啊!”卢非一脸惋惜,“他是好心送我们这儿的一名住户回来,才遇上了这种事!”

    花崇近乎本能地警惕起来,问:“这名住户叫什么名字?”

    “这我得去查一查。是个年轻姑娘。当时派出所的人来调查,我还见过她。”卢非说着站起身,打开放满文件的柜子。

    花崇将烟头摁灭,盯着卢非的背影,思索片刻,突然问:“那个姑娘,是不是姓吕,叫吕可,是一名护士?”

    卢非的表情从疑惑转为惊讶,嘴张着,半天才出声:“对,就叫吕可。民警来的时候,她哭得不成样,说都是自己害死了那个小伙子。”

    花崇闭上眼,一团迷雾蓦地消散,零散断裂的线索渐渐在脑中织成一张网。

    吕可心里埋藏着很深的恐惧,她心中有愧,亦有鬼。但在被杀害之前,她有稳定且体面的工作,是个“白衣天使”,生活看起来和别人没有什么两样。这说明,至少在明面上,她没有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她是个拥有合法权益的公民。

    那她的恐惧与愧疚从何而来?

    她为什么在电梯里恐惧成那种模样?

    自杀的护士陈娟至于让她害怕到精神失常的地步?

    不,不应该是陈娟。

    那个答案,已经渐渐有了眉目,越来越清晰,就像从平静湖面中冲出来的怪物。

    吕可在镜子中看到的,也许是满潇成鲜血直流,被扎满玻璃片的尸体。

    “您怎么了?”卢非忐忑地问。

    花崇回过神,正要说话,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花队。”柳至秦说:“我调出当年的调查记录了,你现在过来吗?”

    “我再……”

    “我想你最好现在就过来。高空坠物事件里的受害者,当天正是因为送吕可回家,才出现在‘金兰家园’。”

    “嗯,我知道。”花崇说着走到窗边。

    “另外,罗行善与这起事故也有关系。”柳至秦说:“出事的时候,罗行善正在‘金兰家园’的东区1号门值班,吕可和满潇成从1号门经过时,与他发生了接近10分钟的争执!”

    ?

    琴台街道派出所,副所长叫华勇贵,老当益壮,是个在基层干了一辈子,即将退休的老警察。

    “这事你们来问我,算是问对人了。”华勇贵看上去精气神俱佳,连案卷都懒得翻,手上端着一个满是茶垢的杯子,说话铿锵有力,“这起事故是我带人去处理的,前因后果没人比我更清楚。”

    花崇递了根烟,“您讲。”

    “吕可的笔录是我做的,这个小姑娘啊,从头哭到尾,眼泪就没停过。”华勇贵接过烟,却没有立即抽,往耳背上一别,就讲了起来,“她说——出事那天晚上,她1点多才下班,平时都是坐公交回家,那天遇到了有些麻烦的病人,实在太累了,身心俱疲,就打了个车,司机就是受害者满潇成。上车的时候,天儿还没下雨,只是风有些大,到了‘金兰家园’时,就成瓢泼大雨了。她本想冲进雨里,回去洗个热水澡就好,但满潇成拿出一把伞,执意要送她到楼下……”

    华勇贵嗓门很大,嗓音却有些干涩,带着几分上了年纪的沙哑感。

    花崇随着他的讲述,渐渐在脑中描绘出了当时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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