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毒心(22)-《心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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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洪所长问。

    花崇心中渐渐勾勒出十三年前的情形,“案子查到最后,热案变成了积案,郭枢是什么反应?”

    听到“积案”二字,洪所长无奈地摇了摇头,感叹道:“还是吃了没经验没技术的亏啊,这案子如果放在现在,我们一早报上去,一定很快就侦破了。郭枢离职,我觉得也是受了这个案子的影响。当时他还请所里几个兄弟喝酒来着,我也去了。”

    “嗯,他说了些什么?”花崇问。

    “还能说什么,自责呗。”洪所长眼中流露出怀念又伤感的神色,“一是自责自己身为心理学学生,最好的朋友心理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自己也没能注意到,没能及时开导,阻止悲剧的发生;二是自责自己身为警察,却没有能力找到鲁洲安。他说他没资格当警察了,也不想留在镇里,想离开这个伤心地,出去散散心。”

    花崇站起身来,“洪所长,所里还留有郭枢的照片和档案吗?”

    “当然有。”洪所长说:“稍等,我去找一找。”

    洪所长离开后,花崇立即道:“郭枢离职,恐怕不是因为自责。”

    “鲁洲安朋友不少,但郭枢是和他关系最铁的一个。”柳至秦慢条斯理地说:“胡家出了事,鲁洲安的其他朋友——比如那位搞养殖的李勤,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后来他们渐渐相信凶手是鲁洲安,是因为周围所有人都这么说。可照洪所长的意思,案发之后,郭枢很快感到惋惜和懊恼,他已经认定鲁洲安就是凶手。站在情感的角度,这不大符合常理。”

    “除非鲁洲安向他透露过想要杀害胡有、胡香娟的念头,或者他在与鲁洲安的相处中,发现了什么端倪,否则他不应该一出事就认为鲁洲安是凶手。”花崇喝掉温热的茶,品不出好歹,“但洪所长刚才也说了,郭枢在离职的时候说,没有注意到鲁洲安的心理变化,这显然就把前面一点推翻了。在案发之前,郭枢等于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么胡有、胡香娟一死,他的正常反应应该是像李勤等人一样,不相信鲁洲安杀了人。”

    “他这是急于把自己摘出去?”张贸问。

    花崇没有正面回答,却道:“郭枢学的是心理学,要论利用人心,当时整个荷富镇,恐怕数他最厉害。”

    张贸感到不寒而栗,一股凉气从脚下涌起。

    “群众最容易受到流言的影响,也最容易控制。”柳至秦说:“胡家一出事,‘鲁洲安弑亲潜逃’的流言就传了出来,一传十,十传百,越说越有理有据,连鲁洲安的朋友都不得不相信。是谁最早这么说,现在已经不可能查得到了。倒是郭枢当时在荷富镇派出所职位虽不高,但地位重要,办案人员中,他一定是主角。想要影响别人的判断,对他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他本人出现在办案队伍中,其实就是一个例子——再怎么说,他都是嫌疑人鲁洲安的好友,当时的负责人于情于理都不该同意他参与办案,但结果却是,他不仅参与其中,还想方设法没有在报告中留下自己的痕迹。”

    “对熟悉心理学的人来说,语言有魔力。”花崇不禁想起季灿和梁萍,她们何尝不是被语言蛊惑?

    “还有一点,这案子当初没能侦破,的确有技术层面的原因。但是我认真想了一下,觉得其中问题有些大。”柳至秦微蹙着眉,像是在思考,“荷富镇当年交通不发达,出事之后,警方其实很快就锁定了嫌疑人,为什么大费周章却始终抓不到?”

    “因为有人从中作梗!”张贸说。

    “也有可能是……”花崇声线渐冷,“嫌疑人已经遇害了。而真正的凶手蜻蜓点水地操控着流言和办案队伍,一步一步将本应立即侦破的案子磨成了积案。”

    “可,可是他图什么啊?”张贸想不明白。

    花崇看见洪所长捧着文件夹走来,于是朝张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就是郭枢。”洪所长翻开文件,“挺干练的一小伙子,嗨呀很多年没见着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今年40岁,身高1米74。”花崇抬头看向柳至秦,“郭枢和鲁洲安身高相差无几。”

    “嗯,都符合那组足迹的特征。”柳至秦道。

    洪所长问:“什么足迹?”

    花崇往窗外看了看,问了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郭枢的父母是葬在镇里吗?”

    “是啊,镇西有一片公墓,哪家哪户有人去世,基本上都是烧了葬在那儿。”

    “那郭枢一走多年,从来没有回来给父母扫过墓?”

    “这……”洪所长显然是被问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还别说,他好像真的一次都没有回来扫过墓。”

    张贸说:“这太奇怪了吧?哪有十几年不给父母扫墓的理?他有那么恨他的父母吗?”

    洪所长看了看花崇,终于明白过来,“你们,你们认为郭枢有问题?”

    ?

    洛城市局,季灿一边絮絮叨叨,发出令人不快的声响,一边站在画板前作画。柯褚立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静静地陪着她。

    经过一系列的催眠治疗、心理疏导,季灿已经逐渐回忆起嫌疑人的容貌,却无法用语言形容,只肯不停在白纸上涂画。

    地上堆满了被揉成团的纸,旁边的桌上也铺满备用的和画过几笔的纸。在美术方面,季灿对自己的要求似乎极高,只要有一丁点没有画对的地方,都得扔掉重来。

    她的脸上、脖颈上挂着汗珠,握着画笔的手有些发抖,脸色苍白,嘴唇时而分开,时而被咬出血痕。

    柯褚看了看时间,温声提醒应该休息了。季灿却用力摇头,一把捋起碍事的头发,哑着嗓音道:“柯老师,我,我可以。”

    女孩眼中赤红,泪水附着在成片的血丝上,说话时一直在发抖,攥成拳头的左手上看得见泛白的骨节。

    柯褚看了她片刻,点了点头,“如果无法坚持,或者感到难受,马上告诉我,我就在这儿,哪也不去。”

    季灿抬起手,抹掉滑落出来的眼泪,视线重新落在画板上。

    警室里,一时只听得见画笔的沙沙声响。

    旧的画纸被撕掉,新的画纸被铺上,季灿边哭边画,眼泪没有停止过,右手也没有放下过。

    一阵突兀的安静后,她颓然跌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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