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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隋城的当天,尹延下飞机后便和盛池分开了。

    孟岚询问了尹延航班时间，直接安排家里的司机来机场接他。

    徐家坐落于隋城东郊，东郊是寸土寸金的富人区,住宅大都盘在半山腰，白屋房第掩映在翠绿中,静谧也气派。

    车子穿过繁华的闹市，经过几条减速带,铁门检测到车型缓缓开启,最后停在花园里。

    尽管来这儿近两年，尹延还是对这栋房子陌生无比。

    一进屋看见迎面而来的女人,心里那点儿失落立马被抚平了。

    “妈。”尹延亲昵唤了一声。

    孟岚身量苗条，皮肤白皙，常年保养没让岁月在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不过笑起来时眼角有一些细纹。

    她眉眼弯弯道：“还以为你会晚点儿回来,我和你徐叔叔正念起你。”

    说完,上下打量尹延,说：“瘦了。”

    每次回来差不多都会说这句话,尹延很受用，眼睛弯了弯：“那我晚饭要多吃点儿。”

    孟岚笑：“就等你回来呢。”

    尹延换下鞋，和孟岚走到客厅。

    见沙发上坐着一位男人,走过去,礼貌道：“徐叔叔。”

    徐立琛合上手里的报纸,抬眸,眉目温和：“回来了,你妈妈这几天可都在念你。”

    被拆穿的孟岚也不生气，坐下，端起茶杯抿了小口：“是啊,不知道是谁从早上就在问小延是几点的航班啊。”

    徐立琛笑：“我问小延自是应该。”

    孟岚轻哼了一声，但嘴角是扬起的。

    “妈。”尹延轻声：“那我先去把东西放去房间里。”

    孟岚看他：“去吧。”

    尹延上楼，走到自己住的侧卧。

    房间被整理过，床单被罩换上了他喜欢的颜色，一切都很，很干净。

    尹延把书包放在沙发上，拿出充电器，蹲地上给手机充上电。

    刚开机，几封消息便弹了出来。

    尹延唇角弯了弯，点开。

    sc：【到家了没？】

    尹延眉眼一弯，刚要回复，上方弹出一个电话。

    是季临打来的，他接起来。

    “小延，你是不是今天回隋城？”季临在那端道：“麻烦一个事儿，你到寝室了，帮我把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收一下。”

    尹延坐起来道：“我直接回家了，没回学校。”

    “哈？”季临微微一怔：“你回去了？”

    尹延嗯一声。

    季临哦了一声，嘀咕：“我还以为你今天会回学校，等等，你回哪个家。”

    尹延挠了挠头：“就是东郊这边啊。”

    “……”季临默了一秒，声音猛地拔高：“徐风家里？”

    尹延稍稍把手机拿远点儿，对比季临，自己淡然多了：“没什么，我问了，徐风去旅游了，春节不会回来。”

    闻言，季临松口气：“那还好，对了，吃完年夜饭出来玩儿吧，我们去找老简。”

    尹延也不是很想呆在这儿，如果不是孟岚在，他不会回来。

    仔细想想季临的提议，吃完团年饭再出去，未尝不可。

    “小延。”门被轻轻敲了一下，孟岚进来，见人在接电话，声音压低：“吃饭了。”

    尹延朝孟岚点点头，对这手机道：“那我到时候就给你打电话，来找你们玩儿。不说了，我吃饭了。”

    孟岚温声问：“一会儿要出去啊。”

    尹延放下手机：“我舍友，我们约好除夕去玩儿。”

    “除夕的晚上？”孟岚愣了愣：“你不留在家吗。”

    尹延低声：“吃过晚饭才出去。”

    孟岚没说话，她转身关上门，走去沙发坐下，道：“小延，妈妈想给你聊聊。”

    尹延乖乖坐到沙发上，眼里盈着笑：“聊什么啊？”

    孟岚看着眼前和自己眉目有几分相似的少年，声音有几分复杂：“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怪小风啊。”

    尹延没想到孟岚如此直截了当，一下愣住。

    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尹延就算不说，孟岚能感觉出来。

    “小风是徐叔叔的儿子，你是妈妈的儿子。”她叹口气，拉住尹延的手，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我和你徐叔叔都希望你们好好的相处，不想让那件事影响你们的关系，小风是在不清醒的情况下犯糊涂，就原谅他一次，好不好？”

    尹延有些不敢相信孟岚说出来的话：“你想我原谅他？”

    孟岚轻声问：“可以吗？”

    “……”尹延撇开眼，看着灰色地毯，许久，喃喃：“我要想想。”

    声音很轻，听不见任何情绪。

    晚饭结束后，尹延直接回了房间。

    他从柜子里找出衣服，去浴室洗澡。

    洗完从浴室出来，手里拿着一根灰色毛巾，他坐在床尾，有一搭无一搭的擦头发，目光不经意瞥到了电脑桌下面的小纸箱。

    擦头发的手一顿。

    尹延走过去，把毛巾搭脖颈处，蹲下身，把小纸箱拖出来。

    这个纸箱是他搬来这儿的时候一起带过来的。

    里面放了几本高中的习题集、还有五三等复习资料。

    尹延伸手把习题集拿出来，翻了翻。

    老教材的书页已经泛黄，但笔记仍然遒劲有力，飘逸潇洒。

    突然心血来潮的想要整理旧物，他把纸箱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清点完毕，又重放回去，整整齐齐，像整理什么宝藏一般。

    一沓试卷忽地散在了地上，姓名栏的字露了出来。

    尹延垂眸，伸手捡起来，瞥到名字的时候，怔了怔。

    几乎一瞬间，记忆深处的角落慢慢开始松动。尹延脑子闪过一间教室，一个少年，还有从窗口递进来的复习资料。

    房间静谧无声。

    尹延蹲在地上，发梢还落着水，一滴落下，恰好砸到姓名栏上，快速将名字晕染开，仿佛要把上面的名字慢慢淡化掉。

    他回神，连忙伸手，用指腹擦了擦。

    脑海中猝不及防响起一道声音。

    ——回隋城后，好好想想，你对我到底是偶像崇拜，还是喜欢？

    尹延动作微滞，沉默地看着姓名栏上的名字。

    ……到底是崇拜还是喜欢？

    他的目光不自觉看着纸箱里有关他人却全部是自己的东西，像是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行为，以及内心深处某种蠢蠢欲动的情感，所以神情略微茫然。

    这时，床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尹延大梦惊醒般的回神，撑着膝盖起身，走去床沿，捞起手机。

    看到屏幕上的消息。

    尹延拿着试卷，莫名有些心虚，舔了舔唇，把小纸箱收起来放回原位，才点开。

    sc：【在干什么？】

    尹延看了眼消息，因为季临的一通电话，他忘记回复了。

    指尖敲着屏幕：【回来的路上我手机没电了，到家后就吃了饭，刚刚洗完澡，现在再擦头发，你呢？】连尹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习惯性对盛池交代一切。

    或许是之前和盛池分开三个月里养成的习惯。

    他们每天“倒时差”一般的发消息，每件小事都能事无巨细的交代，遇到有趣的第一时间分享给对方，不会厌烦，也不会嫌麻烦。

    只是近段时间天天待在一起，倒很少用手机聊天。

    盛池定了一个蓝庭湾的位置，和一张照片。

    sc：【奶奶这儿。】

    尹延唇角弯了弯，有样学样，把自己的位置也发了过去。

    回复：【我在东郊。】

    蓝庭湾离东郊很远，一个东一个西。

    还有几天便是除夕，意思就是一直到年底他们可能都见不着面了。

    一想到这，心头突然燃起股冲动，仿佛不满足眼前的普通文字交流，他现在特别想看看盛池。

    但要怎么说啊？

    尹延趴在床上，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挠了挠头。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找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时，对方把这个理由送了过来。

    sc：【奶奶想看看你，方便视频吗？】

    尹延眼睛一亮，连忙应了声好，坐起来，端正身体。

    一个视频请求弹了出来。

    尹延抿抿嘴，按下接受。

    他拿起耳机戴上，随后找了下灯光，让奶奶能看清自己。

    和盛老太太许久未见，关系并未生疏，互相慰问几句后，手机镜头一晃，盛池便出现在了镜头里。

    他发丝微微凌乱，碎发落在前额，或许是在家的缘故，神情有几分闲适的自在。

    明明上午才分开，现在看见，依然有种许久未见的错觉。

    尹延心神被扰乱了一瞬。

    屋内暖气开得很高。

    尹延身上穿了件长袖淡蓝色棉t，一双眼睛亮而清澈盯着手机屏幕。

    盛池回了房间，坐在床沿，看着他，问：“怎么不穿你的大白兔睡衣。”

    尹延回神，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件衣服是孟岚给他买的，面料柔软，贴身穿很舒服。

    他说：“洗了。”

    盛池轻笑了一声。

    大概是带耳机的缘故，浅浅的气息声像把整个耳廓包裹住。

    尹延耳根莫名发烫，他看着屏幕里的人，昨晚发生的事不由自主浮现在脑海里，目光不知不觉放到了盛池殷红的嘴唇上。

    停驻几秒，又飞快移开。

    他自认为这种小动作不会被对方发现，但好像并不是，他撇开视线的时候，清楚听见对方轻轻笑了。

    极轻的气息，还是能感觉到。

    他带着被抓包的心虚，声音不稳道：“笑什么啊？”

    盛池眉梢一挑，淡声反问：“你说呢。”

    尹延：“……”

    “你刚才在想什么？”盛池问。

    明明隔着屏幕，尹延还是觉得盛池能一眼就看穿自己的心思。

    他抿抿嘴，视线向下，眼睛下方被睫毛打出了浅浅的阴影，打算来个死不认账，小声：“没想什么。”

    盛池眼眸眯了眯，低声：“小骗子。”

    “……”尹延一愣，看着盛池。

    对方从刚开始就神色自若，反倒是自己，仅仅几分钟，便浑身不对劲。

    感觉继续对线自己只会越丢脸。

    尹延道：“好了，我要睡觉了。”

    盛池嗯一声：“睡吧。”

    挂断视频。

    尹延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绷住上扬的唇角，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面，满足地笑了笑。

    大年三十的那天，下了场雪，隋城气温又降低了几度。

    打开门，冰冷刺骨的冷风扑来，尹延缩了缩脖子，看了眼外面，雪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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