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惊变-《夜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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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熊的火把将宽大的习武场照得通亮。场中一片静谧,白家的成员全坐在沙地上,大马金刀的白老爷子狼狈不堪,胡子都沾上了血。一儿一女环在身边,一群妻妾抖抖颤颤地躲在身后,白家在杭州德高望重威名甚著,哪见过这般场面,胆小的女人们已涕泪交流,低泣不止。

    “实在是失礼。”一身贵气的青年尔雅地颔首,仿佛觉得甚是歉意,“下人手粗,让各位夫人受惊了。”

    “萧世成。”三个字从齿间迸出,犹如三块钢锭砸在地上。

    “初次谋面白老爷子即一眼认出,萧某不胜荣幸。”南郡王世子好整以暇地微笑。

    “你我素无冤仇,下毒暗害率众袭家,肆意砍杀无辜,可也配得上你的身份?”

    “在下今日以江湖人的身份行事。”萧世成从容以对,“白老爷子自然清楚江湖上的规矩便是成王败寇。”

    “驱人下毒算什么英雄。”白凤歌怒骂出来,“原来那日棋亭中你就认出了我们,处心积虑陷害。”

    “白家声名在外,多年经营确有过人之处,不用此计岂不枉折手下性命。二小姐当知兵不厌诈。”萧世成一晒,自有胜券在握者的大度,“棋亭纯属偶遇,我依约与玄智大师对弈,是你们自己撞上来。”

    “阁下今日意欲何为?”白昆玉捂着臂伤,隐隐有些焦躁,原也怪不得他,情势糟糕至此,多半已无幸理。

    “我与白家并无过节。”萧世成踱了几步,言若有憾,“扬州的谢家是我心腹之患,而白老爷子坚拒我的好意,执意与谢家同盟,萧某无奈才出此下策。”他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地上的一群人,“除谢先去白,事总要一件一件地做,白公子觉得可有道理?”

    “卑鄙小人。”白凤歌唾骂,明眸满是不屑。

    “到底是白家人,成砧上之肉尚能全无惧色,实在令人佩服。”萧世成轻轻击掌,不无赞赏,“贵府人丁兴旺门徒众多,一朝尽灭我也深觉惋惜。”说着话锋一转,“若是老爷子保证从此效忠南郡王府,与谢家势不两立,助我成就一统江南的武林大业,我立时解缚,以长者事之。”

    须发花白虎气犹存,静了半晌白老爷子大笑起来,声如金石。

    “白某岂是背信弃义之人。”铿锵有力的话语掷地,犹是豪气不减,“莫说我与谢家几十年的交情,即无此因,也不会在利刃前俯首事敌,葬送白某一世英名。你狼子野心谁人不知,今日灭我白家,来日必有覆应,无非早晚而已,白某在九泉之下拭目以待。”

    “白老爷子可知今日之乱,皆因谢家五公子引狼入室,我才有机可乘。”萧世成负手,轻漫地挑拨。

    老人哼了一声:“小儿辈无知,哪敌得过歹人算计,老夫死则死亦,还不于于错怪世交。”

    “老爷子不顾惜自己就罢了,难道儿女也不顾了?这孩子才四岁吧。”顺手提起白家幼子,如拎着一个酒坛,随时可能抛出。

    “禽兽!”场中一阵惊呼,白昆玉与白凤歌皆露出惶急之态,盯着摇摇晃晃的幼弟。男孩倒没哭,费力地仰头看,小嘴扁扁的,极是不喜眼下的姿势。

    老人激红了眼:“反正白家万无生理,何须故作姿态,给个痛快就是。”

    “好。”

    萧世成一顿,唇角残忍地一笑。

    小小的孩子立时撞向摆在场侧的石碾,眼看惨不忍睹,半途飞扑出一个身影捞住了孩子,堪堪止住了惨剧。

    迦夜无奈地默叹了一声,看来下手太轻,那家伙居然冲破禁制找了过来。

    立在场中的人紧紧抱着险些丧命的小人儿,年轻的脸上怒发欲狂。

    正是谢青岚。

    “谢五公子。”萧世成并不意外地扬眉,语气揶揄,“终于肯出来了?我正在猜你要羞羞答答地躲到什么时候。”

    少年没有回答,把孩子往院角推了推,男孩似也知道不妙,乖乖地没有挣动。

    “要说还是逃走比较明智。”对方一副不甚苟同的模样,“凭你一个人救得了谁?据密报说你也中了泪断肠,还剩下几成功力?”

    “世侄不必顾及我们,能脱身尽量走,留得一个算一个,将来有机会再替白家报仇雪恨。”白家人隐约浮现的希望被无情的话语浇熄,老人精于世故,早知无望,扬声劝诫提示。

    谢青岚拔剑而立,眉目愠怒,誓有必死的决心。

    “别摆那种架势。”萧世成只觉好笑,不遗余力地打击,“瞪我做什么,祸首是你。谢五公子学人英雄救美,却引入了覆家灭族的祸水,这笔账该算在你头上才对。说起来还真该致谢,若无你的幼稚,计划执行起来还没那么容易。”

    剑一般笔直的身形开始发抖,像被无形的力道摧折。

    “你以为江湖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容得你快意行侠纵情游戏?要是江南武林尽是你这等角色,我也不必费尽心机蚕食了。”萧世成刻薄地叽嘲,扬手掠过白家众人,“看见没,那些人命系在你头上,害死他们的不是我,是你。”

    “住口!”谢青岚嘶声大吼。

    萧世成的话语很有效,涉世不深的少年被山一般的负疚压力逼得形近崩溃。用力握住剑,骨节白得泛青。

    “拔你的剑。”一字一字从牙缝中挤出。

    “对你,还轮不到我动手。”萧世成轻蔑地看着他,视如螳臂当车,“别说我不给机会。”如猫捉老鼠般戏弄,有种稳操胜算的快意,“要能依次胜过我手中的五人,我就放了白家上下。如何?”

    “这是你说的。”突然有了一线生机,少年的眼睛亮了一下。

    “当然,以我南郡王府的名义保证。”男子笑吟吟地负手,“你尽可一显身手,让我看看谢家子弟功力如何。”

    白凤歌屏住了呼吸,白昆玉却和父亲一起垂下了头。

    以一敌五,不过是个残忍至极的游戏。或许对萧世成而言,摧折谢青岚的精神意志才是真正的乐趣所在。

    随着击掌,站出了第一名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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