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蝶变-《夜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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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猛然弹起来,额际一滴滴落下冷汗。

    银亮的烛刺刹那扎进了胸口,手上似乎残留着温热的血。

    心,狂跳。

    跳得心头一片紊乱,无数的影像迸散,封锁多年的记忆潮水般涌出,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迦夜!”少年扶着她的肩微愕的呼唤,“你怎么了?”

    单薄的肩膀抖如落叶,脸色白得吓人,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

    重重抵着抽痛的额,耳边嗡嗡的什么也听不到,只有母亲宁静的容颜,幽亮的眼睛消失了神采,似一朵离开了枝头的白花,无力地垂下手。

    “迦夜!”黑暗中仿佛有人在唤。

    迦夜?

    不对,她是翩跹。

    茫然地垂下眼,眼前一双纤小的手,指上结着薄茧,还有怵目的鲜红。

    谁的血?

    她跳起来奔出藏身的山洞,冲到一棵树下呕吐起来,吐得胆汁都空了,鼻尖还能闻到挥之不去的血腥。

    “迦夜!”

    惶乱中找到一处山泉,拼命的洗手洗脸,一缕一缕的血在水中晕开,湮没成虚无,她终于停下手,清平的水面如镜,倒映出一张女孩的脸。

    是谁?

    这个十来岁的女孩,是谁?

    身后那个一脸忧急的少年,是谁?

    无法再思考下去,黑暗重重地淹没了她。

    “迦夜,醒醒,你已经睡了一整天。”有什么人在拍她的脸。

    终于从深重的倦怠中挣开,模糊地记起了片段。

    她用这双手,杀了母亲。

    她是迦夜。

    她已经十一岁。

    茫然地看着忧心忡忡的少年,她吐出一个名字。

    “淮衣……”

    “睡得好好的突然跳起来吓成那个样子,又一下子昏过去,究竟是怎么回事。”少年探了探她的额,仍是放不下心,“是不是那一波追杀太紧,让你乱了心神?”

    还未等到回答,不远处的密林传来了拔草分叶之声,几枚利箭嗖嗖地钉在了身侧,来不及再问,他拉起女孩闪身飞驰。

    “跑!”

    呆呆地望着身后杀气腾腾的追兵,她踉跄着跟随,轻灵的身体让这一切并不费力,前方又出现了数人,少年哼了一声拔剑出鞘,雪亮的弧光斜斜地斩出去,霎时溅起了血雨。

    “迦夜,你到底怎么了?”少年裹着臂上的伤,诧异地望向倚在树上的人,“竟然连这几个家伙都应付不了。”

    她虚弱地掩住脸,怎样也说不出话,手抖得连剑都握不住。

    这是她自小看熟了的剑,被母亲小心的珍藏,一年前鬼使神差地回到她手上,已不知取了多少人的性命。

    一身染满了血,洗也洗不掉的猩红。

    母亲料中了一切,独独不曾想到她会被训练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迦夜。”少年托起她的脸,审视着怯弱混乱的黑眸,“不能再这样,否则很难活着回去,至少还有三拨追兵,凭我一个人是不行的。”

    “我知道。”她恨极了自己,连声音皆在发抖。

    淮衣的眼睛疑惑而忧虑,她不敢对视,逃一般盯着地面。

    半晌,听得少年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带她到水边洗净了双手,翻出干粮递给她:“先吃点,你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她更了一下,食不知味地啃了几口,薄薄的胃壁抽痛却硬是吃不下,肉干的味道变得异常恶心,她拼命想咽下去,终忍不住吐了出来。实在没吃什么,难受得要命也只呕出几口清水,淮衣又一次僵住了。

    她木然地跟着前面的人走,知道自己成了一个累赘。

    几次围杀尽是淮衣护着她,无法使剑,无法进荤食,甚至怕血,这样子居然还是七杀,她自己都觉得糟糕至极。

    淮衣问过无数次,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点也不想回天山,她想远远地逃走,逃到一个没有梦魇没有杀戮的地方,躲过可怕的现实。

    但她不能这样做,淮衣必须回去,她逃了淮衣怎么办。

    再说她又能去哪里,她记得父亲的样子,也明白家在扬州,又怎样。

    时过多年,谁能确定父亲还要不要她,那个哥哥一定比她更让父亲喜欢。

    她杀了母亲,没有人会原谅。

    “迦夜!”少年忽然抱住她从草坡上滚落,茂密的树林遮去了追踪者的视线,他们静静地蛰伏,直到搜寻者彻底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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