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重生+救妻-《恃宠为后(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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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双犹自猩红的双目,和那一夜间生出的华发,无一不在处处彰显,他对这个女人有多在意。

    慕淮负手站在自成四方天井的馆驿环廊处,冷声命侍从:“寻个地界,葬了她。”

    侍从应是。

    尹诚随慕淮去了城东远郊,陪着慕淮,将那可怜的宫女下葬。

    棺材甫一入土时,天色竟也微变,随后便倏地落起纷扬的皑雪。

    起先,慕淮神色还算镇定,尹诚心中也松了口气。

    可待那棺材渐被黄土填没后,慕淮竟是突地发疯般冲上前去,他推开了填埋棺材的一众侍从,纵身跃进了土坑中。

    然后便恶狠狠地咬着牙,用双手刨着土,待那棺材又浮于土上后,慕淮便狠狠地扯拽着固定棺材的绳索,泄愤般地使着蛮力,似是想把棺里的女人再弄出来。

    直到他的手被绳索割出了血痕,尹诚眸色登时一变,他也跳进了那土坑中,急欲制止住慕淮令人惊骇的行径。

    尹诚声音微高了几分,竟是如从前般唤了慕淮的表字:“芝衍!人已经死了,你把她从棺材挖出来,又有什么用?纵是把她尸身抱出来,她也再也活不过来了……”

    尹诚知道慕淮痛心疾首的缘由。

    容氏宫女生的绝色貌美,放眼整个汴京城,没有几个女人的容貌能盖过她。

    她能近身伺候他这么久,人也定是聪慧体己的。

    她同慕淮朝夕相处,又怀了他的孩子。

    到如今她倏然离世,慕淮纵是心肠再硬,心中也定是悲痛的。

    慕淮听罢,眉间却是倏地一戾,他狂怒至极,挥拳便要击向尹诚。

    尹诚避开了慕淮的拳头,他平复着心绪,沉静道:“若殿下同臣打上一架,心情便能好些,那臣随时奉陪。”

    慕淮显然已经丧了理智,他怒而甩开尹诚的手,复又起身夺过侍从手中的锹子,丝毫不顾被勒出血痕的双手,面色极度阴鸷地再度将那棺材填埋入土。

    容晞的墓碑是无字碑,慕淮对她身世了解甚少,不知她父母到底是谁,只知她应是个孤女。

    侍从为容晞焚烧纸钱时,慕淮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他定定地看了那无字碑良久,尹诚这时问他:“殿下准备何时归宫?”

    慕淮声音清寒,语气恢复了平静,回道:“政事堂的折子都堆叠成山了,自是今夜便要归宫。”

    言罢,他振袖往骏马走去,再不看那无字碑一眼。

    挽缰驰马时,慕淮见天际夕日将坠。

    汴京远郊大雪初霁,东风未歇,一派空尘旷远之景。

    景色虽甚美,可慕淮却知,上天在他出生时,应该给了他会对女子生出爱恋的情丝。

    可时至今日,这情丝俱被生生斩断。

    他心中再也腾不出任何位置,留给除她之外的女人。

    ******

    承章十一年,初夏。

    蝉鸣啁啾之声不绝如缕,武帝慕淮被这蝉声扰了安睡,这夜戾气极盛。

    宫人们吓得瑟瑟发抖,为了让武帝睡个好觉,便纷纷拿了网罩去粘蝉。

    齐国一月前刚与北方的燕国结束了连年的恶战。

    燕国近年愈发强大,由手段雷霆的太后萧氏把持朝政。

    双方戮战数月,仍不分胜负。

    齐国虽稍胜一筹,可在无止息地征战中,兵士们早已失了锐利的士气。

    最后,齐燕之争以燕国割让三州之地告终。

    齐军返境虽是得胜而归,却也带来了令武帝暴怒的沉重消息。

    尹诚将军竟是在归返途中箭伤复发,暴毙身亡,年仅三十五岁。

    武帝在位十一年,治国功绩斐然。

    他还未称帝时,便灭了小国缙国,近年又灭了东北的邺国。

    到如今他收复了燕国一部分的土地,可谓武功卓著。

    他公正严明,虽然是至尊的皇帝,却从不奢靡度日。

    慕淮为政手腕强硬,朝中没有戚族或权臣敢同他作对,齐国实乃中原强权大国。

    可只有伺候慕淮的大太监才知道,这位雄才大略、杀伐果决的君主,年仅三十三岁,身子骨却因积年恶习变得孱弱不堪。

    武帝刚登基时,便有个习惯,那便是一连数日都彻夜不睡,独在乾元殿批折子到深夜,就好像是不需要睡眠。

    每七日中,武帝会择个日子,在下朝后睡到申时,起来后稍用些晚食,便继续批折子。

    如此滥用折损自己的寿元,慕淮终是把自己的身体弄坏弄垮。

    前几年他还骁勇善战,可御驾亲征。

    现下年岁刚过三十,便已病入膏肓,终日要靠丹药维系生存。

    有外人不知武帝的作息,便猜测他如今这般,全是因为年轻时杀戮过重,才染上了恶疾。

    可全齐境的百姓都知,当今圣上励精图治,是难得的圣君。

    是夜大太监从内诸司处折返,至殿外后,他屏着呼吸,小心地进了乾元殿。

    武帝单手支颐在书案,脸泛乌青,精神明显不济。

    大太监不敢扰武帝安睡,便小心地将漆托中的躞蹀轻放在案,随后向武帝拱手施礼,退出了殿外。

    说来武帝本人很喜欢这个已经变旧的躞蹀,缝补了多次仍未将其丢弃,明明他是尊贵的帝王,比这躞蹀精美的配饰多了去了,却对这躞蹀格外偏爱。

    武帝性情孤僻乖戾,下朝回乾元殿后喜欢独处,不喜人打扰。

    宫女太监伺候时都是提前备好茶点,待慕淮唤他们时,才会万分小心地进殿听令。

    当今圣上有很多可称为怪异的行径。

    但最令人不解的是,武帝登基后,竟没纳任何妃子,自是也没立皇后。

    后宫中有位份的女人只有太后翟氏和先帝的妃嫔公主们。

    有人说,武帝只爱江山功业,不爱美人。

    亦有人说,武帝怕是个喜好男风的断袖。

    但他为何不纳任何妃嫔,至今仍是雍熙宫中的未解之谜。

    门下侍中程颂至乾元殿外时,慕淮已然清醒,便宣召程颂进殿。

    明灭的烛火下,慕淮的神情看着有些疲倦,他问向程颂,道:“严居胥的家眷可有收下朕的慰礼?”

    程颂摇首,回道:“回陛下,严夫人不肯收。”

    慕淮听罢敛眸,他面上泛青,隐隐透着病容,听罢程颂此言,半晌方道:“不收,便不收罢。”

    终是他对不起严居胥,近年他疑心甚重,听信谗言。

    而严居胥被封相国后权势愈大,他便认为严居胥有不臣谋逆之心。

    最终他逼得严居胥为表忠心而自尽,他妻室家人定是恨透了他,却碍于他是皇帝,不敢言半句不满。

    思及此,慕淮挥手,让程颂退下。

    他从案前站起身,仰首看向了槛窗外清冷的月光。

    若不是他穷兵黩武,刚愎自用,让尹诚强攻燕国,他也不会这么年轻便去世。

    去年,慕涛去行宫看望了被囚禁的慕济,他便怀疑慕涛和慕济互相勾结,恐有叛心,毫不留情地设计除掉了自己的亲生兄长。

    后来才知,惟有慕济心存不甘,而慕涛去看望慕济的缘由仅是因为惦念幼时兄弟之情。

    到现在,他连个儿子都没有。

    慕淮深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他在慕氏宗室里挑挑捡捡,最后挑出了看上去不那么像蠢货的慕远来做为王储。

    他嗤笑一声,却觉头部倏地一痛,随后便失去了意识,晕厥在地。

    宫人们都怕他,直到次日要上朝时,发现慕淮迟迟都没有动静,这才大着胆子进殿查看,才发现他竟是晕倒了。

    太医为他诊脉时,一脸忧惧的说他将不久于人世。

    慕淮听到此消息时,却是异常镇静。

    他守着大齐江山多年,虽未疲惫,但也有些倦了。

    太医走后,慕淮差人召来了其宗弟慕远。

    他阖上双目后,便想,死亦甚好。

    不知在阴间,能不能看到那女人。

    慕远一脸谦谨地跪在了他的床前,静等着听慕淮的遗旨。

    慕淮叮嘱慕远,要替他守下慕氏三代打下的江山。

    慕远应是。

    随后的话,却让慕远大吃一惊。

    慕淮语气平静道:“你登基后,命礼部的太常寺卿同朕身侧的旧侍去趟汴都西郊,将那处无名碑下埋着的棺材迁到皇陵中。那里面躺着的人是朕之前的女人,姓容。朕要追封她为皇后,与她合葬在一处。”

    慕远眸色微变,自是不知何时冒出了个容氏女来。

    而慕淮做皇帝这十几年中,身侧没有一个妃妾。

    这冷不丁要封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为后,他自是吓了一跳。

    但这毕竟是慕淮的遗愿,慕远表情稍平后,便恭敬地回道:“臣弟遵旨。”

    慕淮默了默,又叮嘱了一句:“让礼部的人抬棺时小心些,别把她棺材摔了。”

    慕远连连应是。

    待慕淮又交代了慕远一些政务要事后,便觉自己身子愈发沉重,精神不济。

    慕远离开乾元殿的当日,慕淮便咽了气。

    他死后,魂魄在雍熙宫的上空飘荡了数月。

    慕淮想去汴京城的别处看看,却发现自己行动受限,自己的魂魄只能在雍熙宫这处游荡。

    他想,既是还能在阳间待几日,便观察观察慕远那小子这皇帝做的到底如何。

    起先,慕远还算勤勉,下朝后便去乾元殿批折子。

    种种表现,倒还让慕淮的鬼魂满意。

    可没过多久,慕远便开始疏于朝政,耽于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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